田齐等人扎下营帐,巴图派出哨骑查探周围,哨骑不久后回报,居次赫连芳率亲卫在附近游猎露宿,听闻特使在此,特来相会。

巴图连忙拉起田齐,出营相侯。他轻声对田齐说道:“大王四子,却仅此一女,宠爱非常,千万不可得罪。”

田齐轻轻摇头,心中暗道:“不想没有等来高衡的杀手,却等来了赫连芳。”

对于这个曾经下毒给他的少女,田齐早就心怀戒备。他不清楚以前从未谋面的赫连芳为什么要害他。他猜测这和高衡有些关联,因此心中对赫连芳来访更加警惕。

过不多时,一阵马蹄声响,由远及近,赫连芳一行人打着火把,奔驰而来。

赫连芳早早收紧缰绳,把马稳稳停在田齐面前。

田齐和巴图躬身一拜,向赫连芳行了面见之礼。

赫连芳跃下战马,将田齐扶起,轻声笑道:“看来特使直到最后也没有相信我,不敢饮下那三杯美酒。”

田齐面色平静的说道:“大王赐酒,田齐岂敢不饮。不知居次为何有此怀疑?”

见田齐谨慎,不肯承认未饮下毒酒,赫连芳一笑,没有回答。她轻轻踢了巴图一脚吩咐道:“早就听说你巴图有一手好厨艺。去燃起篝火,将我打来的黄羊烤了。”

“诺。”巴图行礼应诺,将赫连芳和一众亲卫让入营内。

田齐请赫连芳入帐,赫连芳却摆手阻止道:“我上次不忿父王对你的夸奖,贸然试探,多有得罪。今夜我欲诚心请特使饮酒,不知特使可敢饮吗?”

田齐知道,没有檀石槐之令,赫连芳不会在大廷广众之下谋害自己。他微笑着行礼相谢:“多谢居次赐酒。”

“我最不耐烦你们汉人这诸多礼节,不似我等草原儿女爽快。”赫连芳呵呵轻笑,拉着田齐来到巴图燃起的篝火旁边,席地而坐。

巴图已将黄羊剥了皮,去除了内脏,涂抹了香料,放上木架,置于火上熏烤。

赫连芳向几名亲随挥了挥手,取过四个包裹,递与田齐。田齐一愣,疑惑的看向赫连芳。赫连芳收起笑容,诚恳的说道:“这是贵父兄所遗铠甲和兵刃。另外,玉带儿骗了你。你三兄的尸骨,他已妥善安葬在了你父亲墓旁。”

田齐眼眶一红,将四个包裹一一打开,默默抚摸铠甲上的诸多伤痕,不由回想起父亲和兄长们出征前的身影。

赫连芳轻轻唱起巴图刚才曾经唱过的那首鲜卑民歌,声音婉转清丽,语调却悲凉而伤感。这是鲜卑人与亲人离别时经常唱的送行歌。

田齐滴落几滴清泪,默默将铠甲和兵刃一一收起,重新包裹,交与刘英和齐盛收好。

田齐向赫连芳深鞠一躬,大礼相谢:“多谢居次特意前来相送,田齐感激不尽。”

赫连芳微微一笑,知道田齐已经猜到她故意在此等他。

赫连芳轻叹一声,对田齐说道:“我们鲜卑人是夏之后裔,被驱离中原千年,沦为蛮夷。草原贫瘠,我等苦苦求活,只盼让族人延续。我等也不愿与大汉为敌,也不愿让族人流血。可惜天子不想看草原有强盛之族兴起,屡屡打压。我等无奈,只得冒死抗争。”

田齐来自后世,对于赫连芳所言,鲜卑为夏之后裔毫无怀疑。通过对殷墟甲骨文的考证,匈奴人、鲜卑人早在夏商之前就参加过中原各族会盟,确实是炎黄后裔。商灭夏,周灭商,夏商部分族人不甘心作亡国之民,逃离中原,万里迁徙,融入匈奴和鲜卑,与中原王庭相抗。他们最远的一支族人甚至横跨白令海峡的冰原,到达了美洲,成为印弟安人的祖先。后世研究发现,印弟安人不但外貌像东亚人,他们的石刻文字与甲骨文也十分相像。

田齐看着赫连芳,摇头说道:“鲜卑本属匈奴,理应内附。天子也曾经招抚过鲜卑,招抚过你父亲檀石槐,愿以王位封之。平息战乱,安稳发展,有何不好。非要打生打死,拼个高下,又有何意义?”

赫连芳苦笑一声说道:“草原各族沿袭夏商之制,早与中原不同。”

田齐默默点头,心中暗叹。自秦始皇废除封建,建起长城,改立郡县之制,就将草原各族相隔于中原之外了。熟悉历史的田齐并不认为郡县制比封建制有何优势可言。

权力高度集中,皇权没有了制衡,百姓反而失去了许多权利和自由。自秦以后,汉高祖刘邦吸取了秦国灭亡的教训,部分恢复了分封制,恢复了百姓爵位制度,让汉代成为中国两千年封建王朝中立国最久,也最强盛的朝代。

但不论是封建制还是郡县制,都受生产力发展所局限,无法满足百姓生活所需,无法逃离兴盛到衰亡的循环。

田齐知道历史的结局,却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。他无奈的叹息道:“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”

赫连芳疑惑的问道:“亡,百姓苦。兴盛又有何苦?”

田齐轻哼一声说道:“王朝兴亡,不过是社会资源的再分配而矣。是利益的重新划分。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社会资源就那么多,社会财富就那么多,不论如何划分,只能满足少数贵族所需。打来打去,送命的都是百姓。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?或许有些人能成为新的贵族吧。可大多数人依然如故,勉强糊口罢了。”

巴图翻动烤羊的手猛然一顿,对田齐之言,心有戚戚。是啊,他们巴图一家付出了数条人命,可得到的又是什么呢?

赫连芳学过汉史,也了解草原各族的兴替。她对田齐的这番话深有感悟。鲜卑以前依附于匈奴,现在取代匈奴成为了草原最强大的民族,可部民的生活又有何改变呢?他们还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。

田齐抬头仰望星空,坚定的说道:“抢夺不是办法,发展才有出路。”

赫连芳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。她觉得田齐这样说,是故意想让鲜卑人放弃与大汉的对抗。

巴图将烤好的羊肉割下,放入餐盘,递与赫连芳和田齐。赫连芳令随从取过两壶酒,将其中一壶递与田齐说道:“可敢与我对饮?”

田齐心中苦闷,不理赫连芳故意言语相激,也不管赫连芳请他饮酒有何用意,抢过酒壶,仰头痛饮一番,擦了擦嘴角,称赞道:“好酒。”又直接用手拿起一块羊肉抛入嘴中,咀嚼一番,向巴图赞道:“好手艺。”

赫连芳见田齐突然抛开悲悯之态,转做豪放之举,不由轻声一笑,执起酒壶,陪着田齐痛饮了一番。

她故意先将田崇等人遗物送与田齐,又故意引田齐了解鲜卑与天子抗争的原由,就是想令田齐对鲜卑生起同情之心,令田齐对鲜卑部民生起怜悯之意。她希望田齐不要将父兄身亡的仇恨全部记在鲜卑人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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